hello world

我还是想写段子。

然而人类学似乎并不如我想象的,有那么多段子。圈子里所谓耳熟能详的笑料,翻来覆去基本上就只有那三个:马林诺夫斯基死后被他老婆扒出来的日记、格尔茨在巴厘研究斗鸡被警察追、以及一本《小泥屋笔记》。几年前国内的人类学家们谈及小泥屋,于是也凑了一本段子集出来。作者中不乏我崇敬的学术大牛,但那本书的幽默感低到让我惊恐。网上有人评论:很多人的写作风格,早在进入学术中定型。

国外也是差不多情况。当代人类学和社会学的边界越发模糊,很多人的「田野调查」都是在城市里,甚至大公司或政府机关。这不能说有什么不好;事实上对「轶事」的追求,早在几十年前,就成为理论界的批判对象。然而幽默感,在这一过程中,似乎被冲淡了。在正式的场合,大家正襟危坐,像在和世界银行商讨他们的调研报告。已经很少有人,能够对着某人的民族志,直接说「我喜欢你的故事」。——或许他们端起啤酒聊天时,或者在世界角落碰面时,还是会交流各自的趣事,并且通过这种方式,隐晦地寻找自己的同类。

而且确实是有很多趣事可以讲啊。每天读各种不同的论文,总会有一些能让我笑出声来。这些往往都伴随着大段的学术分析,用各种方式挖掘现象背后的深层意义,所以也不可能只因为「看,这个好好笑」,就推荐你把论文读一遍。但我相信作者在写这些材料时,是希望能有人分享这些快乐的。所以我来帮他们讲段子了。讲着讲着,也渐渐会有自己的段子,和以往讲述的旅行经历风格不同的段子,并且通过这些,来检查自己的对段子的审美,有没有被学术渐渐湮没或扭曲。Mary Pratt 说早期人类学家总是成对出版自己的著作:正式的民族志和描述个人经历的文本,后者证实前者的权威性,但不能脱离前者单独存在。但两者写作时的目的,和要传递出的感觉,都是不同的吧。我很清楚自己来学人类学的目的,并不是因为这些欢乐;但也不能因此而放弃欢乐。

Pratt, M. L. (1986). Fieldwork in common places. Writing Culture: The Poetics and Politics of Ethnography, 27–50.